叶文益

杨殷是卓越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是著名的工人运动领袖和中国共产党早期军事工作的杰出领导人。他致力于工人运动，注重情报工作，倡导“武装工农”，参与领导广州起义的伟大实践，并对党独立领导的走“武装斗争夺取政权”之路进行了新的探索，为中国革命做出了重大的贡献。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这位党的重要领导干部却过早地牺牲在国民党反动派的屠刀之下，年仅37岁。杨殷的生命虽然短暂，但却展现了一条闪光的人生轨迹，充满着传奇瑰丽的色彩。

从同盟会员到共产党员

每一个人成长为共产主义者，都必有一条思想转变之路。由于个人经历不同，认识迥异，因而向共产主义者转变的道路也不尽一样。杨殷作为中共早期的领导人，在转变成为共产主义者的过程中，就凸现了这样的一条清晰的思想转变印迹：他早期加入同盟会，追随孙中山参加辛亥革命，后受到共产党的影响，在血与火的革命斗争中接受和信仰马克思主义，思想不断得到升华，最终实现了自己的思想转变，成为一个信仰坚定的共产主义者。

杨殷是广东中山人。中山人杰地灵，英才辈出，深受以孙中山为代表的一批乡贤的爱国思想和革命事迹的影响，杨殷于1911年3月加入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在澳门参加同盟会南方支部的秘密工作。为了发动各地革命党人举行反清武装起义，杨殷不辞辛劳，四处奔走，先在广州、香山、港澳、南洋一带联络革命党人，为辛亥香山起义和广州起义做联络和情报工作，后又辗转苏州、杭州、上海一带联络会党，传送情报，开展推翻清王朝的斗争。

1911年10月武昌起义胜利后，杨殷眼见腐败的清政府被推翻，心里非常高兴。然而，好景不长，辛亥革命胜利的果实很快被袁世凯所窃取。杨殷对袁世凯的倒行逆施深恶痛绝，毅然决然地跟随孙中山进行反袁斗争。1914年，杨殷在上海街头，抛出炸弹，炸伤袁世凯的忠实爪牙上海镇守使郑汝成，轰动一时，传为佳话。杨殷也因此惊人之举而名气大震，声誉日隆。1917年9月，孙中山在广州举行护法运动，被推选为中华民国军政府大元帅。杨殷担任大元帅府参军处副官。在任期间，他跟随孙中山身边，亲聆孙中山的教诲，受孙中山思想之熏陶，使他的民主革命思想又前进了一大步。翌年，孙中山护法运动失败后离粤赴沪，杨殷也愤然离开了参军处。尽管遭遇了此挫折，但他倾心革命、追求进步的初衷始终没有改变。

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成立后，杨殷对这一年轻的政党极为关注。他开始阅读马列主义书籍和进步刊物，并得到共产党员杨匏安、梁复燃、杨章甫等人的启发和帮助，逐渐接受了马克思主义，对共产党组织有了初步的认识和了解，思想产生了新的飞跃。1922年，经梁复燃、杨章甫介绍，杨殷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实现了从追随孙中山革命的同盟会员到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的共产党员转变的大跨越。

从“盐务处师爷”到“中共中央军事部长”

“师爷”与“军事部长”，这两个职务看起来似乎互不搭界。但是，在杨殷的人生阅历中，这两者却有着一定的联系。因为当盐务处“师爷”的经历，使他体察到运盐工人的疾苦，对他后来从事工人运动大有帮助；而他从事工人运动之后，通过组织工人武装，又与军事工作结下了不解之缘。

1919年初，杨殷经妻舅介绍到广州西关盐务稽查处担任师爷。这“师爷”职位属于高级职员，在当时来说可是一大“肥缺”，待遇优厚，薪酬可观，但杨殷担任“师爷”近四年间，最大的收获还是广泛接触了运盐的工人。他经常到码头、盐船、盐仓，与“艇仔夫”、搬运工人聊天，结交朋友，了解工人生活状况。这些都为他后来从事工人运动积累了经验。

1922年底，入党后的杨殷辞去了“师爷”的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工人运动中去。他先到石井兵工厂以组织“工人十人团”的方式发动工人；后又深入到粤汉、广九、广三铁路工人中进行宣传发动工作。在从事工人运动的过程中，他逐渐提高了对建立工农武装重要性的认识。特别是在他担任广州工人代表会顾问期间，亲眼目睹了反动商团军耀武扬威的嚣张气焰，更感到工人不能赤手空拳，以血肉之躯去同反动派的枪械搏战，必须针锋相对，武装自卫，因而他与广州工人代表会的执委们作出了“组织工团军”的决议。于是，他积极发动和组织工人，着手编练工团军，并开始了党的早期军事斗争的实践与探索。1924年8月，广州工团军正式成立。这支工人革命武装产生后，不仅在维护工人利益方面发挥作用，而且还成了巩固广东革命根据地的重要力量。在平定商团叛乱、杨（希闵）刘（震寰）叛乱中，广州工团军配合革命军，讨逆伐叛，平靖乱患，使广州革命政府转危为安，化险为夷。

杨殷是省港大罢工的领导者之一。上海“五卅”惨案发生后，中共广东区委指定杨殷、黄平、邓中夏、苏兆征、杨匏安组织“党团”，作为发动工人罢工的指挥机关。省港大罢工开始后，为了封锁省港，维持罢工秩序，应对敌对分子的捣乱破坏，省港罢工委员会成立了工人纠察队，使省港大罢工有了工人武装队伍作后盾。这是中国共产党实行“群众运动与武装斗争相结合”的一次成功的实践。杨殷参加并领导了这一重要的实践，更加深了对建立工人武装重要性的认识，也更坚定不移地抓工人武装队伍的建设。

1927年8月，中共中央召开“八七”会议。会上确定了土地革命和反抗国民党屠杀政策的方针，并决定由张太雷、杨殷、黄平组成临时南方局，负责两广、闽南地区的暴动及一切军事政治事宜。10月15日，临时南方局和中共广东省委在香港召开联席会议，决定杨殷负责临时南方局的军事和肃反两个委员会的工作。会后，广东省委积极酝酿和准备广州起义。杨殷联络聚集于广州黄沙一带的失业工人，秘密组织工人赤卫队。同时派梁复燃等从香港返回南海县，传达省委关于配合广州起义的指示，将南海农民武装变成两个团，以加强广州起义的武装力量。杨殷还参加了广州起义的筹划、部署工作。12月11日，广州起义爆发后，他又亲临第一线巡视，了解战情，参与遣兵布阵并直接指挥战斗。广州苏维埃政府成立后，杨殷担任人民肃清反革命委员会委员。12日广州苏维埃政府代理主席张太雷牺牲，杨殷临危受命，接任张的职务。他不负众望，不辱使命，忠于职守，尽责尽力，顽强地坚持指挥抗击敌军。直至总指挥部下达撤退决定，才率领部分工人赤卫队撤出广州。广州起义是正规军与工农武装相结合的一次重大的军事斗争实践。杨殷在这场党独立领导的军事斗争新的探索中，经受了锻炼，军事素质有了明显提高，政治思想也更趋成熟。

1928年6月，杨殷出席了在苏联莫斯科召开的中共六大，当选为中共中央委员、中央政治局常委候补委员兼中央军事部长(后又增补为政治局常委)。从此，杨殷从一名地方党的领导成员，成为全党的领导成员之一。回国后，他在上海中央机关主持军委工作，领导全党的军事斗争。

从友人敬服的“老大哥”到全民崇仰的“龙华英烈”

杨殷待人仗义，性格豪爽，光明磊落， 胸怀坦荡，是一位很受人尊敬的党的领导人。他在开展工人运动期间，与工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平时，他经常向工人们分析时局，宣传革命道理，帮助工人解决实际困难。工人也喜欢找他谈心，关系十分融洽。

杨殷自幼爱好拳术，交游广泛。他早在参加同盟会期间，就结交了三合会、洪门不少绿林好汉，大家敬佩他的人品，都尊称他为“老大哥”。杨殷若有事相求，他们也乐意出手相助。1926年1月国民党二大召开期间，因“廖案”刚发生不久，为了保护与会的共产党员和革命左派人物，防止不法分子的阴谋捣乱，杨殷从佛山请来几十名武林高手，加强会场的保卫工作；广州起义前夕，为了防止社会各种势力寻衅滋事，杨殷对广州市郊的各方绿林好汉进行统战教育，请他们近期不要骚乱广州。结果，广州起义期间，广州市区没有发生过大劫案。

杨殷对党赤胆忠心，对革命事业矢志不渝。他一心为党，一心为革命，参加共产党后，他把自己的积蓄交给党组织。他还变卖老家的房产和已故夫人遗下的金银首饰，以解决党的活动经费。他甚至卖掉家里的田地，以筹得钱款，支持革命。他这种公而忘私、毁家纾难的崇高风范，令人感动，堪称楷模。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受人敬重而倾家荡产为人民谋福祉的革命者，却为国民党反动派所不容，惨遭毒手。

1929年8月24日，由于叛徒白鑫的出卖，杨殷与彭湃、颜昌颐、邢士贞等在上海租界被捕，旋即引渡往龙华淞沪警备司令部监狱囚禁。在狱中，杨殷坚贞不屈，大义凛然。他虽然身陷囹圄，仍不放弃一切为党工作的机会，一方面给党中央写信，汇报了自己在狱中的情况，表示了不怕牺牲的决心；另一方面“对狱卒和卫兵进行宣传”，使之大为感动，“闻者捶胸落泪”。8月30日，蒋介石下令秘密杀害杨殷与彭湃、颜昌颐、邢士贞四同志。临刑前，杨殷一如往日，泰然处之，从容地笑着说：“朝闻道，夕死可矣！”然后高呼口号，慷慨就义，表现了共产党员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

臭名昭著的国民党上海龙华监狱，又欠下了一笔戕害革命者的血债！而在“龙华英烈”的花名册上，也增添了“杨殷”这一璀璨耀眼的名字！

斯人已逝，风范长存。杨殷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是为党、为人民、为共产主义事业英勇奋斗的一生。他离开我们已经80多年了，但是他的光辉业绩、革命精神和崇高品德，却像一座巍峨的丰碑，永远矗立在中国人民的心里，永远矗立在中国革命的史册上。

人民不会忘记，

历史不会忘记！

（作者为原中共广东省委党史研究室副主任、研究员）